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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志明,著名相声演员,1945年生于天津。作为马三立先生的长子与马派相声的最杰出继承人,马志明赢得了相声界同行的赞许与观众的追捧,被大家尊称为“少马爷”。
记者:作为一位从小就泡在相声场子里的人,听说你第一次吃相声饭、说相声挣钱不是在天津,也不是在北京?
马志明:对,我第一次在台上的正式相声演出是在安徽蚌埠。其实我最早是在戏校学戏的。因为从我记事起就泡在当时的相声场子里,所以好多段子也早就熟了,1962年开始,我不打算学戏了,就跟着我父亲又学了一些。1963年,家里人希望我能自己谋生,立起个儿来,我自己也想出去闯闯,摔打摔打,就联系了我父亲的一个徒弟高笑临,他当时是安徽蚌埠曲艺队的队长,正带着曲艺队四处演出。于是,我打着铺盖卷,带足了干粮,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就到了蚌埠。
记者:那是你第一次出远门吗?
马志明:也不是,原来跟着戏校演出也经常出门,但是自己一个人出远门,这还是第一次。我到站后,他们队里的人已经骑着一大平板三轮等着我呢,然后哥儿几个凑钱请了我一顿,给我接风。但是第二天就没人管你吃什么了,当时都是这规矩。当天晚上就有人问我怎么上台的事了。
记者:那是谁给你捧哏呢?你不是自己去的吗?
马志明:确实没有给我捧哏的。但是那个队里有个老头儿,因为是属于半路下海,业务差点,平时不让上台,也就干个给大家端茶倒水做卫生的活。因为他也算会点儿,就让他给我捧哏。我问他能捧哪个,他说《戏迷药方》还行,我说好,那就先来这个吧。就这么着我跟着这个队,一直在镇江、常州、扬州、南通一带巡演,到后来越说越好,我的工资也跟着上去了。当时我一个月就能赚一百五六,我爸当时一个月才赚一百七。
记者:那后来怎么又回天津了?
马志明:后来政策变了,不允许曲艺队自己演出,自己分钱了。我就回来了,然后从戏校就调到了天津曲艺团,就和我父亲到一个团了。
记者:现在,在相声界无论论辈分,论才华,论观众的人气,提起“少马爷”,都是响当当的,可是接触过你的人,都觉得你特别低调。
马志明:我不是低调,我是从小就被人吓怕了。现在也改不了了。我父亲当时受批判,我也成了“小兔崽子”,那时候谁都可以欺负我,有一阵子我真是觉得死了都比活着好。因为我很小的时候,感觉大家都对我特别好,在电台广播说唱团,去哪个相声场子玩,都有人抱着我。突然间大家都不理你了,而且都还换着法地侮辱歧视,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我很难过。当时我上厕所,旁边要是站着个政工干部,我会紧张地尿都尿不出来,这是真事。我要感谢一个人,就是刘宝瑞老先生。他那时候往我们家来,我们就住一屋,他会开导我一宿。他的开导让我成熟了很多,也不那么脆弱了。所以现在你让我多张扬,我也没那种心理基础。
记者:可是当时马三爷受的冲击应该比你大多了,因为当年所有的矛头都是先冲着他来的。
马志明:所以我总跟朋友们讲,老爷子要不是这种性格,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岁数。他就是觉得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的事都是应该的,所以好多事就这么扛过来了。我觉得他享到了老话里的“五福”。这不是一个人有钱有势力就能享受到的。有的人一辈子不会惦记别人,结果是别人也不会惦记他。
记者:但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教育儿女。
马志明:其实儿女的事他从来都不管,但是他对整个家庭是很负责任的。在我们小时候,我父亲的家庭负担是很重的,他一个人养我们一大家子。我有个二爷,就是我爷爷的亲兄弟,是个聋子,在谦德庄卖药糖,他有拿大顶的绝活,撂地表演,然后大伙儿捧场就会买他的药糖。我二爷做人特厚道,在那一片没有说他不好的,他的钱箱子就放那儿,从来没少过钱,他不在的时候,当地的小偷都帮他看着钱箱子。后来我二爷死了,我二奶奶也没工作,我父亲就把她接到家里,他养着,直到老太太1968年过世。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这就是我二奶奶,我以为是我亲奶奶呢。
记者:那你和父亲学艺时,感觉最受益的时候是在哪个阶段?
马志明:其实平时我父亲很少有机会一板一眼地教我,我刚学相声的时候他就告诉我,说你先什么也别学,先照着三年听。后来我和他一起下放到北闸口的时候,我算是有机会和他学了,因为当时是没人理我了,也没人理他了。这样我算是和他学了7年活,这里还包括好多老活。平时也就是一块儿干活儿,一块儿烧水做饭的时候,他一句一句地教我。
记者:估计马三爷当初学艺时就没这么简单了。
马志明:当初主要是我大爷马桂元教我父亲说相声,我大爷那人很认真,脾气也大,跟他学可费了劲了,差一个字上来就打,而且是直接拿拳头往脸上捣,我父亲那阵子可没少挨打,基本功也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所以马桂元在的时候,我父亲说的相声一个字也不敢改。后来马桂元过世了,我父亲才慢慢地把这些段子都用自己的方式给改了,也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记者: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你还有一个绝活是炖牛肉,这也是家传吗?
马志明:很早以前我父亲有个把兄弟,在北京就凭着一手炖牛肉的绝活,从一个小板车干到了有自己的买卖“月盛斋”,他的配方对谁都保密,就对我们不保密。我小时候总在他的后厨房溜达,所以对他的配方和炖肉的技巧有点了解。上世纪80年代,有一天李文华去“月盛斋”买东西,经理问他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呀,李文华说我这是去天津看马三立去,经理一听,说马三立那是我三叔呀,我也好长时间没看看我三叔了,您帮我给老爷子捎点东西得了,于是又裹了一大包烧鸡和酱牛肉,让李文华给带了过来。
记者:现在有好多人还是天天泡相声场子听相声,我不明白那些段子的包袱他天天听,还笑得出来吗?
马志明:其实听相声时间长了,他就不去听包袱了,他听的就是相声的味儿了,就跟听大鼓是一样的了。一个好演员最大的本事就是得让观众爱上他,他要是喜欢上你,肯定就老想着要见到你。
采访手记:
前两天张惠妹的演唱会,请了一位嘉宾,就是“少马爷”马志明。在张惠妹火爆歌舞的间隙,马志明的一段天津快板,让大家高昂的情绪得到进一步的宣泄,充分地感觉到这就是在我们天津的地面儿。其实不光是张惠妹这么“有品”,咱天津人一直就这么“有品”,因为我们有这么让人亲切的马氏相声。马志明的低调谦和,和他那些著名的段子一样在这个城市里颇有口碑。言谈之间,早年间的坎坷与低落总是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划过我们的话题,让我回想起他那些著名的段子,也显得有些黑色。平凡与伟大,计较与宽容,抑郁与开心,就算这么过来了。生活中还能让大家记住你的段子,也算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