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胡适不是彼胡适，不是“五四运动”大名鼎鼎的胡适，是一位有变二氧化碳为燃油科技成果的科技工作者。他所持有的这项“点气成金”的成果——二氧化碳电解合成燃油技术，正在天津、在天开园进入商业化探索，一旦成功，将在大步推进双碳战略的同时，给全球能源行业带来颠覆式的变化；
胡适带领的，是一家只有30多名员工的民营科技企业——费曼动力，而选择踏入这一领域创业，最初只是他的一次尝试。
一次尝试，如何成长出一家估值过亿的科技企业？
我们距离用上气变成的油，还有多远？
▲胡适与课题组其他学生
学长介绍来的新生意
临近年末，正是各大高校的招聘旺季，费曼动力创始人兼COO，天津大学化学系教授胡适，刚完成了一轮国内高校的巡回宣讲——他的目标是在未来一年里，再招募二十多位工程师，同现有的近三十名研究人员一起，加速工业级别设备“二氧化碳电解器”建设，这也是把二氧化碳变成绿色燃油的核心装置。
▲试制的二氧化碳电解器
“将捕集的二氧化碳通入电解器，与涂敷了催化剂的夹层表面接触，二氧化碳就能被绿电电解转化成高纯度的一氧化碳和氧气。这些一氧化碳可以再去合成醋酸、甲醇，甚至是燃油。”胡适说。
这是一种非常有前途的碳捕捉、转化和储存技术（CCUS），欧美很多国家的高科技企业都在进行探索，而决定商业化是否成功的核心要素，一方面是可再生能源价格，另一方面就是转化效率——这直接由催化剂性能决定。
“催化剂效率越高，合成的燃油就越多，价格就越低——这也是我们团队最核心的竞争力，我们的工程技术能力目前在国内算是最顶级的，并且很快将进入全球第一阵营。”胡适说。
而选择进入这一领域，其实不过是三年前，胡适决定搞的一个“小尝试”——
2020年中的一天，胡适接到了一通来自海外的电话，打来电话的，是自己清华大学的一位学长。
“这位学长毕业后留在海外，进入了一家大型企业。他来电话就是问我：有一个新产业有定制开发催化剂的需求，而且条件比较优厚，有没有兴趣参与？”
催化剂开发算得上胡适的本行——从清华大学硕士到留美博士后，再到天津大学做研究，他一直都没离开这一领域。在仔细研究了对方的需求后，胡适决定：试试看。
“我发现客户需要开发的催化剂，是面向二氧化碳电解这个技术的，虽然相关的催化剂不是全新的东西，但是这个产业在2020年时刚刚起步，供应链很不完善，有一定规模和实力的催化剂企业都不会接这样用量小的新产品订单——这恰巧给我们机会。”
而胡适的优势也很明显：长期从事相关研究，经验丰富，科研实力很强；高校教师带学生做研发，探索精神不缺……更重要的，胡适一眼看到，在双碳战略下，这个产业蕴含着无限的发展空间。
“这个产业在2060年前都会持续不断的发展，而且直接服务于双碳战略，引发一个巨大的绿色市场，如果真能成功，不仅有利于环境，也能减轻我们国家的能源进口压力。”胡适分析说：“我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尝试的人——我在清华读书时参与马拉松、铁人三项、冬泳，搞社团，包括后来的学术直播，都是因为我的性格驱动。所以在做了一些前期调研，觉得把握比较大之后，2021年5月，我就和这位学长一起注册了费曼动力这家公司，随后就和几个学生在天大的实验室里鼓捣出了第一批产品。”
经过测试，胡适提供的第一批产品性能超过对方的期待，这让双方都很高兴。客户很快发来了第一批的货款，并且根据自己前期结果提出了更大量的产品需求。
▲后排黑衣者为胡适
“订货量也增加了，我们就用预付的货款改进了工艺，生产更多的催化剂产品，就这样一直循环，到了2022年中，一年半的时间，我们已经累计做到了三四百万的营收，打入了他们的核心供应链。”
然而，随着订单量的不断增加，原有的实验室，无论是场地规模还是温湿条件，都满足不了规模越来越大的生产需求，扩产势在必行，也就是在这时，胡适也有了新想法。
“两年发展下来，国际上二氧化碳电解这一产业已经有了雏形，但是这一产业在国内还是空白。我说我们一直给他做上游是不错，也算是科技成果转化了，但是我们在国内找不到下游市场，我们自己做中国的下游市场是不是更好？”
做下游，就意味着要自己投入资金研发相关设备。研发、扩产，招募研究和生产人员，这些都需要钱。
“问题就是我们自己没钱。”胡适说，“办法只有一个，融资。”
半年时间，被发了70多张“好人卡”
作为一名高校老师，胡适没有哪怕一点做商业项目推介和融资的经验。“我连找谁都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精心的撰写商业计划书和推介材料，然后天天翻朋友圈，看看能不能直接或者间接的翻出个投资人。
“没事我就问，你知道怎么联系到投资机构吗？能帮我联系一下吗？”胡适说：“看到微信朋友圈里有谁有沾边的动态，我就凑过去问。联系上了，就千方百计去见人家——我曾经为了争取一个推介机会，从天津开车到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和投资人一起晨跑，跑完了，把人家拉到门口的咖啡馆，在那跟人家讲项目。”
好在，作为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毕业生、旅美海归博士后，胡适的交友足够广泛。见到的投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胡适很快发现，想说服投资人出钱并不容易。
“投资人会反复看研究的项目计划书，然后一个个问题去推敲，算很多的账，问很多很细的问题——你的底层逻辑是什么、你的依据是什么、你凭什么认为你的观点是对的、你怎么知道市场不会变化……原来你可能觉得有的问题当然就是这样子，没想过为什么，他就会用无数的例子证明‘当然’并不当然，你就得想到更好的证据去说服他——这就像一个漫长的辩论，如果你准备的不够细致，不足以说服他，那就不要想着人家会给你投钱。”
半年时间，胡适接触了70多位投资人。尽管胡适已经把融资预期从最初的5000万下调到2000万，但绝大多数见一次面就石沉大海，偶尔有机构抛来橄榄枝，但在多次接触后，也因为具体条款方面的巨大分歧而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我印象非常清楚，我们是2022年5月10号拿到了我们的第一份投资意向书，只要我们签字同意，投资就算是谈成了。当时团队特别纠结，争论了很久：我们很需要钱，但是因为估值谈不拢，对方要股份很多，给的钱却根本不够。就意味着我们还得拿出股份去找钱。”
几经权衡，胡适跟合伙人最终选择了放弃。也就在这时，不久前胡适参加的一次活动给团队带来了转机。
“之前有人建议我们去参加创业大赛，另外多参加一些投资圈的线下活动。所以我们就报名了一些，还参加了一个机构主办的闭门活动：8个储能相关初创企业对8个投资机构的集体见面交流。结果就是借着这样的机会，我们接触了到了陆石投资和光速中国，一个是位于天津的科创投资基金，一个是全球知名的美元投资机构。”
柳暗花明，首轮融到了几千万
“那次比赛，十多个项目，我就记住了费曼动力一个。”陆石投资创始人、董事长邓钊回忆。
邓钊参与创立的陆石投资，成立于2015年，是国内最早投资商业航天的机构之一，他们投资的爱思达、天兵科技、井芯微等航天科技企业，目前都已实现了快速发展，陆石投资自己，也逐渐将投资领域扩展至新能源新材料、半导体、高端装备制造等领域。创业7年，邓钊和创业伙伴们投资了38个高科技项目， 25家企业引入天津。尽管见多识广，但邓钊仍然被胡适的创业项目打动。
“因为新能源产业是朝阳产业，前景很好，绿色石油作为其中一个技术路线，如果做成将会是千亿级别的一个市场。而且创始人素质很出色，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很清楚。”
就在这时，2022年底，天开高教科创园规划对外发布——这为胡适拿到投资压上了重要砝码。
“天开园为项目的发展提供了载体：除了给费曼动力这样的初创企业提供了从实验室到小试中试乃至产业化的全套的厂房硬件空间外，政策洼地带来了上下游同赛道产业的高度集聚，形成互补和共振。”邓钊解释说：“这些企业相互之间就能相互成长。这也是和其他同类科技产业园相比重要的不同之一。”
“比如费曼动力，除了合成燃油，他们的技术还能服务于化工、新材料等等，这些在天开园都能找到，他们之间就能相互提出需求，形成订单——实际上，我们已经帮着费曼对接了一批需求，这对企业成长很有好处。”
“可以说，企业发展基本的要素都齐备了。所以那一次的决策会议上，这个项目是高票通过的，投资额500万。”邓钊说。
“邓总和我只在线下见过一次，聊了一个小时，甚至都没有找另一位合伙人聊，就非常快的做了投资决定。说实话，这挺罕见的。”胡适说：“虽然陆石投的不是最多的，但却是谈的最痛快的。”
而随着胡适对自己的项目打磨日渐成熟，也有越来越多的机构注意到了费曼动力。
“我们是22年4月20号和光速中国合伙人蔡伟第一次见的面，虽然他们有很严格的项目筛选标准，但是推进的也很快。后来我们又见了高瓴资本，另一家全球顶级的投资机构，谈的更加顺利。两家对未来产业发展的理解更有前瞻性，所以我们很快就进入实质性条款的打磨。”
2022年底开始，费曼动力分批完成天使轮融资交割，光速中国、高瓴资本、陆石投资等7家机构联合向费曼动力注资超过7000万元。
“比我们最初预想的还要多。”胡适说。
有了这笔资金，2023年初，在海教园管委会的帮助下，费曼动力入驻天开高教科创园津南园，发展自此提速。
▲企业制成的催化剂和膜电极产品
“您看到的这一层，就是我们从津南园拿到的载体，一期800平米，二期将近4000平的地方管委会也给我们准备好了。条件比我们当初的实验室强太多了。”胡适说，“在这里，我们加速了下游研发，也就是涂敷催化剂的膜电极的制造。这是工业设备的核心。这个产品已经开始了小批量出口，打入了欧美头部企业供应链——在欧洲，奔驰、宝马等汽车已经用上了用我们的膜电极电解产出的油品。”
实际上，随着膜电极研发完成和进入量产，费曼动力已经成长为全球唯一具备同时提供工业级二氧化碳电解催化剂及膜电极量产能力的科技型企业，并已经完成了二氧化碳综合利用的商业化模式探索。今年9月，费曼动力在由腾讯牵头发起的首届CCUS“碳寻计划”比赛中摘得了最高奖项，并开始与包括腾讯在内的多家“碳寻计划”发起方开展合作对接。
让胡适开心的还有设备生产上的起步。
“我们自己搭建的十多台二氧化碳电解器正在天开园里日夜运转，我们现在正在努力推动更大型工业设备的搭建。我们也已经通过更方便的渠道，对接了更多机构，包括天创资本、海棠基金、腾讯投资等等。年底应该能拿到下一轮融资了，我们预估是一个亿。用这笔钱，我们可以打造更完善的团队，加速产品迭代和走向市场。”
钱以外的要素，对费曼动力也已经不是问题——陆石资本、海河产业基金、高瓴资本等都为费曼动力牵线了一批化工、航天等企业，他们可以为费曼动力提供实际应用场景。
“有了这些场景，我们就能直接面对市场和客户需要，从技术放大环节开始就做有针对性的优化，加快研发速度，这比我们闭门造车好得多！”
“投资人希望我们2030年前完成上市，但是我认为，上市只是起点。我们的目标是在全球的这一领域获得领导力。”胡适信心十足：“今天我觉得，改变世界的梦想不是遥不可及的！”
截至11月15日，天开园“一核两翼”累计注册企业1018家，其中核心区600家。天开园正在以日新月异的面貌，打造天津科技要素汇聚的智力增长极，天津未来的“科技创新策源地”“科研成果孵化器”“科技服务资源集聚区”已初见雏形。（记者：郭曦然 编辑：陈彤、霍然）
